在说出了那番话以后，男人展露出了自信的神态。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，但若仔细看去，又觉得他没有笑，而是介于似笑非笑之间。他的话同样传达到了在场的每个人心中，奇怪的是，他并没有多么用力的去诉说，却连相隔战场最远处的骑士也能听到。

“谁在说话？自称神的家伙？”骑士大军后方的补给队伍中，有人怀疑自己出现的幻听，但是与身边同伴交流过后，才知道那不是幻听，的确有人对着他们说出了自己是神的言论。

“到底是什么人才会这么自大啊？”周围的人们窃窃私语，有人还因为听到了今天最好笑的笑话笑出声来。

在这些人中，唯独有三个聚在一起的人沉默着互相对视，但没有人率先开口。

“神？这种古老的称呼，如今竟然还有人会说出来……”唐冰努力的将兜帽往下压，以使得自己那亮眼的白发不会在队伍中引起他人的警觉。她看着身边的二人，从男性脸上读到了满不在乎的态度，“的确，竟然有人会自称为神，那可真是再好笑不过了。”

“他口中所谓的神，是不是对更高级别魔法师的一种代称？”夏杨略过了一侧传来的目光，盯着那个娇小的人影，“艾莉克希亚，你告诉我，人类中的魔法师等级最高是多少。”

隐藏在斗篷之下的艾莉克希亚低着头，双手撑在双腿之上，使自己的身型坐正，同时将两根手指不断地交织在一起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。哪怕是在听到了夏杨的询问声后，也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对方，而是露出了迷茫的眼神看着他。

“那个……恩人阁下，艾莉、艾莉克希亚也不知道。”她的眼神显得空洞又无助，很难想像在听到了对方那直击心灵的声音之后，又发生了什么。

“魔法师从最开始的学徒阶段，要先后经历初阶、中阶和高阶三个阶段，再往上，便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分水岭，也就是魔导师境界。只有进入了魔导师境界之后，才算是一只脚迈入了魔导师这一层次。在魔导师之上，有着数个不同的阶段，每个人都有所不同。只有与始源空间产生了感应的魔导师，才有极其渺茫的机会可能进入更高层次的层次，那边是大魔导师。”唐冰坐在艾莉克希亚的身边，用手轻轻抚慰着对方的脊背，企图安抚对方的恐慌情绪，同时，她给夏杨继续解释道，“大魔导师境界是一种完全掌握了始源空间的层次，到了这一层面，可以说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。不只是元素之力，甚至可以做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。据我所知，在卡伦卡亚的历史中，先后达到了这一层次的人有十一个。”

“千年之间，只有十一个人达到了这一层次吗？”夏杨似乎有些理解了那所谓的大魔导师境界，但还是带着猜疑，“可是，在这一代中，出现了你的父亲，还有那个纳萨尼尔两位大魔导师。”

“所以我的父亲才会被王族称作百年以来的天才。与那位前公爵一样，他们都是这个时代的宠儿。其实不止如此，还有一位隐藏在卡伦卡亚的大魔导师，默默地守护着这个国家，据说很可能已经生活了上百年。”她道，“只要是跨越了大魔导师这一境界的人，寿命都会得到极大地延长，就像是……”

“就像是魔女一样？”夏杨的面前浮现出恩希里亚的身影，“不过，魔女是特殊的存在吧？她们不老不死，也不会自然死亡。”如果将那些天生便自带着魔女气息的人，与那些穷极一生想要触摸到大魔导师境界的魔法师相比，前者可以轻易地达到后者想要的一切，那么这个世界未免也太残酷了。

“是，恩希里亚小姐是幸运的，也是不幸的。”她说。

魔女的存在被视作魔法师中的另类，同时魔女也被刻画成了穷凶极恶的造型，她们被某些贵族冠以了邪恶的象征，使得她们在人类之中难以存活。不过，对于跟魔女一样的，有着强大魔法修为的魔法师或是魔导师，人们就会报以尊敬的态度。明明二者都是可以使用魔法的存在，甚至有些魔女远没有某些魔导师带给人类的威胁大。

从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出生之后，夏杨就注意到了艾莉克希亚似乎一改往常的性格，变得唯唯诺诺起来。他也曾试图去寻找造成这一切的原因，但对方却始终不肯开口，对于他的问题也是回答的凌磨两可。

“那个自称是神的家伙，他的力量中，似乎蕴藏着跟艾莉克希亚同类型的魔力要素。”唐冰小声地在他耳畔说道，“或许是因为原因，使她想起了过往曾经发生的事情。”

有从莉莉那里了解到过去的事情，所以夏杨对于艾莉克希亚的遭遇也是深表同情。不过，既然那个家伙体内有着跟她一样的力量，说明他一定跟纳萨尼尔有关。前方大规模的战斗迟迟未开始，身处在队伍后方的他们也只能是干等着。

公爵府前，诺吉尔站在法阵的附近，转身面对着自己的骑士大军。在这二者之间，男人修长的身影好似投影一般，对于四周律动的寒霜冷气毫不在乎。他的长发原本是黑色的，但是很快变成了白色。他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对方的眼睛，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地笑意。

“是时候该做个抉择了。”他说，“重新回到这熟悉的土地之上，对于你们，对于我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的兆头。我曾经执着于追寻力量，但是后来却被无情的岁月打败。在触摸到大魔导师的境界之后，我已经年近八十，我的身体不允许我继续生活下去，所以我将自己封印在了黑暗之中。”

说这番话的时候，男人的衣袖无风自动。虽然他自称近百年纪，但是他的脸此刻看上去光滑如初，甚至完全没有了纳萨尼尔那粗犷的样貌，就像是十七八岁稚嫩的少年。他的身高比诺吉尔还要高出一点，这倒是继承了纳萨尼尔本来的身高，毕竟这还是他的身体。

“我在漫长的黑暗岁月中等待着，等待着能够重见光明的那一天。为此，我将自己封印在了内心的始源空间中，将其作为自己的居所，并且在精神近乎枯竭的状态下过了百年的时光。”男人继续说，“那就像是在地狱中经历着无尽的轮回一样，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。”

“始源空间……”诺吉尔知道，那是一片完全由能量组成的世界，在那个世界里，自己就是空间的主人，就是主宰世界的神。始源空间他也可以使用，并且可以与自己的冰封·世界领域相结合，从而在某些地方制作出只有他自己才能掌控的区域。但是，他曾经试图去创造的区域，已经被眼前这个男人无情的抹除了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。

“始源空间的概念，最早来源于妖精世界。那些掌控着始源魔法的小家伙，继承了从世界开创者那里获得的最初魔法。但是，这种魔法的使用方法并未传授给人类，所以在上千年间，人类也很少能够用接触到那一层次的存在。但你我不同，你我已经触摸到了那个世界的门槛，假以时日，必然可以完全的进入那个世界。”

“你这是在向我发出了邀请吗？”诺吉尔试图去回应，却被对方拒绝。

“这不是邀请。我从一开始就在说了，这是抉择，是你我之间的抉择。”男人从未将周围的那些家伙，包括有些魔导师在内，都没有放在眼里。自己曾经的宿体，另一位大魔导师已经死了，眼下的威胁也就只有诺吉尔一人，只要是除掉了他，这个国家便再也没有力量可以与自己抗衡。男人冷笑一声，“这是最后的时刻了，我向你提出你的选择——作为我的下一代宿主，为我献出身体。或是为了我之后的统治，献出你的生命。”

听罢，诺吉尔笑了笑，说道：“怎么这个抉择从各方面来看都是一样的条件呢？难道你占据了我的身体就不会杀死我了吗？”

“不一定，但也差不多。你很聪明，没有第一时间攻击我，这给了你活下去的机会。但是，这一选择将会决定你之后的命运。选择前者，我可以考虑放掉在场的所有人，若是后者，所有人将会为你陪葬！”

“我的选择是……后者！”诺吉尔回答完毕，迈出一脚踏入法阵之中，凭借着自己体内充足的魔力要素，将魔法阵重新激活。然后，他在身边凝聚出了两团巨大的黑影，几乎是以平地而起的速度，两尊全身覆盖着冰甲的巨大士兵出现在他的身侧。

在大魔导师的境界中，有一种可以默默吟唱咒语的手段。在咒语完全吟唱之前，根本体会不到任何的魔力要素波动。在与对方对峙的这期间里，他就一直在做着这件事情，幸好在对方摊牌之前，他成功的制作出了两尊庞然大物。

看着那两尊由冰晶组成的巨大士兵，正挥舞着手中的巨斧向自己走来，男人冷笑一声，抓起了地面上的尸体提在身前。

“看来，需要好好的陪你玩玩了。”